一千零一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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哈西补·克里曼丁回家之后

哈西补·克里曼丁听了蛇女王讲的故事,感到惊奇、诧异,对布鲁庚亚最后回到埃及跟母亲欢聚的结局抱着羡慕、向往心情,因而触景生情,思家心切,便剀切地恳求蛇女王,说道:“求你行行好,派个助手送我回到地面,俾我返回家去,与老母、妻室团聚。”

“你要知道,哈西补!你出去之后,回到家中,一进澡堂去洗澡,这就要我的命了,因为这桩事同我的性命是分不开的。”

“我对你发誓,出去之后,我终身不进澡堂洗澡。假若非洗澡不可的时候,我就在家中洗。”

“你即使对我赌一百个咒,也不管用,我不会相信你。因为你是人类,而人是不讲信用的。你的始祖亚当曾对上帝发过誓言,尽管上帝创造了他本人,并吩咐天神们叩拜他,尊敬他,可是到头来,他依然毁约,违拗命令,把誓言忘得一干二净。”

哈西补听了蛇女王的回答,大失所望,忍不住痛哭流涕,越哭越伤心。在坐的蛇觉得他可怜,都为同情他而流泪,一齐替他向蛇王求情,说道:“求主上大发慈悲,随便派我们中的一个送走他吧,只让他发个重誓,今后终身不进澡堂就可以了。”

哈西补当众蛇之面,发下重誓,保证出去后,一辈子不进澡堂洗澡。蛇女王回心转意,果然指派一条蛇,吩咐道:“你送哈西补·克里曼丁回地面去。”

“听明白了,遵命就是。”被指派的蛇欣然接受命令,即时带领哈西补离开蛇女王,从一个地方走向另一个地方,经过漫长的路程,最后从一眼枯井下面,送他返回地面。

哈西补回到地面,得见天日,满心欢喜快乐,急急忙忙赶天黑前回到城中,来至自家门前,砰砰地敲门。他母亲闻声开门一看,见儿子哈西补站在门前,不禁喜出望外,忍不住狂叫一声,扑在他身上,嚎啕大哭。他老婆听见婆婆的哭声,赶快跑出来一看,才知道是丈夫回家来了,欢喜若狂,边问候他,边吻他的手。他们母子、夫妻久别重逢,欢天喜地地走进屋去,彼此刚坐定,哈西补迫不及待地首先向他母亲打听从前和他一起上山打柴、让他困在库藏中的那些伙伴的消息。他母亲说:“当日他们一起来见我,对我说,你在山中叫狼吃掉了。现在他们开铺子做生意买卖,当大老板,手头有的是财物,生计宽裕,日子好过极了。咱婆媳俩度命的饮食,是他们逐日供给的。这已成为他们的习惯,长年累月,一直没间断。”

“明天你老人家去找他们,告诉他们我旅行回来了,叫他们来跟我见面、谈谈。”

次日,哈西补的母亲果然按照儿子的嘱咐,去找他的伙伴们,对他们说:“哈西补·克里曼丁已经旅行回来了。你们都上我家去看看他,问候问候他吧。”

“听明白了,遵命就是。”他们应诺着彼此面面相觑,一个个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。继而他们每人送给她一套绣金绸裳,说道:“这几套衣服带给你儿子去穿吧!请你告诉他,我们明天到府上去看他。”

“听明白了,遵命就是。”哈西补的母亲应诺着告别他们,回到家中,把他们赠送的衣服递给儿子,并说明个中情况。

那几个改行经商的樵夫,从听了哈西补·克里曼丁平安归来的消息,便惴惴不安,左右为难,觉得事情不好办。没奈何,只好邀请几个生意场中经验阅历丰富的同行,向他们求教,商议解除困难的办法,讲明他们与哈西补·克里曼丁之间的过往和侵占他的权利的原委,最后说道:“现在我们对哈西补该怎么办呢?”

“你们应该把每个人的钱财、产业各分给他一半。”商人们开诚布公地替他们想出如上的解决困难的办法。他们都同意商人们的建议,于是每人带着自己钱财的一半,大伙一起去到哈西补·克里曼丁家中,亲热地问候他,吻他的手,把钱递给他,说道:“收下吧!这是我们发现那笔横财中你应分的一份。现在我们前来向你道歉、请罪。”

哈西补收下钱财,欣然说道:“往事都过去了,不提它了。那一切都是生前注定了的,也是无法避免的。”

“走吧!我们陪你在城中散步、解闷,然后上澡堂去洗澡吧。”

“不去了。我赌过咒,这一辈子不再上澡堂去洗澡。”

“既是这样,那就上我们家去玩,在一起吃喝,做我们的客人吧。”

“听明白了,遵命就是。”哈西补欣然接受伙伴们的邀请,果然上他们家里去作客。

伙伴们把哈西补·克里曼丁当上宾款待,轮流着每人招待他一天,同食同宿,亲热的了不得。就这样他跟他们打得火热,一起吃喝、谈笑、玩耍,热热闹闹,快快乐乐地过了七天,才轮流周全。后来,他手头有钱,一跃而为既有产业又有铺子的富商,城中的生意人都来拜望他。他趁机把他的经历和见闻讲给他们听,博得大家的称赞,被推为商界中的头目,过着丰衣足食的幸福生活。

有一天哈西补因事出街,从澡堂门前路过,叫掌柜看见了。旧友相逢,分外亲热,赶忙趋前问候他,拥抱他,说道:“来吧,来吧!进澡堂去洗个澡,让我殷勤伺候你,好好替你擦一擦背。”

“对不起,我赌过咒,终身不进澡堂洗澡。”他断然拒绝掌柜的邀请。

掌柜大发誓愿,说道:“你要是不随我进澡堂去洗澡,我的三个老婆就等于被我休过三次了。”

哈西补听了掌柜的誓愿,感到尴尬,左右为难,说道:“老兄,你要叫我的子嗣变成孤儿吗?要叫我倾家荡产吗?打算给我招惹杀身之祸吗?”

掌柜不问个中理由,倒身俯伏着吻了哈西补的脚,说道:“请你进澡堂洗澡,出自我的敬意,如果因此发生什么差池,我本人一律承担好了。”于是他和澡堂中的几个仆役,一齐动手,七手八脚,推的推,拽的拽,硬把哈西补弄到澡堂里,替他脱掉衣裤,然后引入浴室。他靠墙坐下,刚开始洗头,便有二十个大汉冲到他面前,恶狠狠地吓唬他,说道,“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坏种!胆敢反抗国王;快站起来,跟我们见国王去。”他们叫嚷着把他包围、监视起来,同时派人进宫去报信。

过了一会,国王恺尔子东的一个大臣,率领六十名随从,骑马赶到澡堂中,跟哈西补·克里曼丁见面,问候他,说道:“欢迎你进宫去走走。”于是赏掌柜一百金,吩咐随从给哈西补牵来一匹坐骑,照拂他骑着,然后带他一起回到宫中,即时摆筵款待他,陪他吃饱喝足,洗过手,这才赏他两套名贵衣服,每套价值五千金,然后跟他谈话,说道:“你要知道:国王恺尔子东身为波斯君王,拥有七洲的广阔幅员;现在他身患麻疯症,太医束手无策,生命危在旦夕。据古书记载,他的命运掌握在你手中,只有你能替他根治。因此你今天到来,正赶上救急,这是上帝赏赐我们的无上恩惠呢。”大臣说罢,跟内臣一起,带哈西补走向寝宫。

哈西补·克里曼丁听了大臣的谈话,如在五里雾中,怀着惊奇诧异的心情,随他们进入深宫内院,跨过七道宫门,来到寝宫里。只见国王恺尔子东躺在龙床上,脸上覆着纱巾,不断地发出沉痛的呻吟声。当时在侧侍奉他的,有成百的郡王和上千的酋长,一个个坐在金交椅上,身边站着手持刀剑、斧钺的侍卫。哈西补一旦碰见那么森严的场合,一下子叫国王恺尔子东的威严给吓愣了。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床前,跪下去吻了地面,毕恭毕敬地替国王祈求、祷告。祈祷毕,宰相佘姆呼尔走过来迎接他,让他坐在国王右边的交椅上,然后摆出筵席,陪他和在坐的王侯将相一起吃喝。饭后,洗过手,然后各就己位坐下。继而宰相慢吞吞地站起来,在坐的人都肃然随他起立。他慢步挨近哈西补,说道:“因为你能根治国王的疾病,所以我们都预备侍奉你,无论你要什么,我们都能给你,即使你要分享一半国土,都做得到的。”他说罢牵着哈西补的手一起走至床前。哈西补伸手揭开国王脸上的纱巾一看,见他气息奄奄,差一点就要咽气,对他们希望救活他的念头,深抱绝望、惊奇心情。宰相吻一吻哈西补的手,说道:“我们要你替国王治病,你的报酬,我们可以立刻兑现;这便是我们找你来的最终目的。”

“我虽然是先贤多尼亚尔的子嗣,可是惭愧得很,先父的衣钵,我一点也没继承,因为我总共只读过三十天书,对医学一窍不通。要是我有一技之长,我自然是乐意替国王治病的。”

“你不必饶舌!我们知道你的本领高强,东西各国的大夫谁都望尘莫及,所以只有你能根治国王的疾病。”

“我既不知国王患什么病,也不懂药方,这叫我怎么医治呢?”

“国王需要服用的药剂,都在你手里。”

“如果我真有这样的药剂,我是最乐意替他医病不过的。”

“国王需要服用的药剂,你是最清楚不过的。不瞒你说,他所需要的药剂就是蛇女王。你知道她的住处,你见过她,你跟她在一起呆过。”

哈西补听了宰相之言,才知道这无端的祸患,原是因进澡堂而惹下的。他百般懊悔不该进澡堂,无奈噬脐莫及,但他勉强抵赖,说道:“国王需要服用的药剂怎么会是蛇女王呢?我可不认识她,我这一辈子也没听过这个名称。”

“你别否认事实!我有证据证明你认识她,你还跟她在一起住过两年呢。”

“我不认识她,也没见过她;这样的事我是第一次从你们口中听到的。”

宰相佘姆呼尔拿来一本古籍,翻开仔细斟酌一番,随即念道:“蛇女王将同一男人相遇。该男人在王宫中居留两年后返回地面。尔后,该男人但进澡堂洗澡,其肚皮之颜色必然变黑。”宰相念罢,接着对哈西补说:“看一看你的肚皮吧!”

哈西补·克里曼丁解衣一看,见肚皮果然呈现一片黑色,可他强调说:“从我母亲生我之日起,我的肚皮原来就是黑的。”

“我很早就在每家澡堂中指派三名仆从,叫他们窥探洗澡的人,发现肚皮发黑的,即时向我报告。你上澡堂洗澡的时候,他们发现你的肚皮发黑,就派人前来报告消息。今天可碰到你了,这是事先我们料想不到的。现在我们唯一需要你的是:告诉我们你是从什么地方回到地面来的。你只要指出那个地点,便让你回家,我们可以捕获蛇女王;捕捉她的人,我们这儿有的是。”

听了宰相的解释,在场的王侯将相群起干预此事,大伙威胁哈西补·克里曼丁,逼他指出蛇女王的所在。哈西补越发懊悔不该进澡堂洗澡,埋怨自己太粗心大意;可他仍然抵赖,说道:“我没见过那样的事,连听都没听过。”

宰相佘姆呼尔眼看好说不行,便决心来硬的,干脆吩咐严刑拷打。行刑吏遵循命令,脱掉哈西补·克里曼丁的衣服,狠狠地鞭挞;一顿毒刑,打得他死去活来,差一点要当场被折磨致死。眼看打的差不多了,宰相才对他说:“我们有确凿的证据,证明你知道蛇女王的住处,你干吗要否认呢?快告诉我们你出来的那个地方吧,我们会派人去捉她,这是不会连累你的。”于是装出疼顾的模样,扶他起来,吩咐赏他一套绣金镶玉的名贵衣服。在宰相软硬兼施、威逼利诱的摆弄下,没奈何,哈西补·克里曼丁不得不屈服,说道:“好的,我指那个地方给你们看吧。”

宰相佘姆呼尔欢喜若狂,即时吩咐备马,率领王侯将相,随哈西补·克里曼丁出发。哈西补骑着马在前面带路,继续跋涉,直到山洞前下马。哈西补唉声叹气、哭哭啼啼地带他们进入山洞,来至库旁,指着说道:“我便是从这儿回到地面的。”

宰相佘姆呼尔一屁股席地坐下,忙点火焚香,然后喃喃地念起咒语来。因为他不但是个精通风水的地理先生,而且还是一个老奸巨猾的魔法师。他每念一道符咒,便增添一些香面。他埋头念完三道符咒,这才神气十足地大声说道:“蛇女王!快出来吧。”

随着宰相的喊声,库藏侧面便有一道大门豁然洞开,接着出现霹雳似的响声。他们以为是山崩地裂,一个个被震昏,有的人当场吓死。继而从大门中走出一条象一般大的巨蟒,眼和嘴里喷出一团团的火星,背上驮着一个镶满珠宝玉石的赤金盘,盘中坐着妇面蛇身、光芒四射的蛇女王。她摆着头左右观看,炯炯的目光顿时落在哈西补·克里曼丁身上,便声泪俱下地伤心哭泣,凄然说道:“哈西补哟!你不是发誓终身不进澡堂洗澡吗?你的诺言、誓语哪儿去了?然而埋怨也不管用,反正生前注定了的事是逃避不了的。显然上帝非叫我死在你手中不可了,显然是要牺牲我的性命来医治国王恺尔子东的疾病呀。”

哈西补·克里曼丁听了蛇女王的责问,哑口无言对答,惭愧得掩面哭泣。讨厌的宰相佘姆呼尔听了蛇女王的谈话,走过去伸手去捉她。蛇女王声色俱厉地喝道:“住手,你这鬼祟的家伙!你敢动手,我吹口气,准叫你化成灰烬。”接着她回头呼唤哈西补·克里曼丁,说道:“你过来,把我举起来,放在你们带来的那个盘子中,然后顶着我走吧。反正命运注定我要死在你手里,你要回避也是不可能的。”

哈西补·克里曼丁按照蛇女王的吩咐,把她举起来,放在盘中,顶在头上,然后下山。在回城的途中,蛇女王悄悄地跟哈西补·克里曼丁谈起话来,说道:“哈西补,你虽然违背誓言,干了这种背信弃义的坏事,不过这一切都是生前注定了的,我不能全怪你,所以我要忠告你几句。你听我说吧!”

“蛇女王啊!有什么话只管说吧。无论你吩咐什么,我都遵从你的命令。”

“你带我去到宰相家中,他叫你宰我,把我剁为三截;你可别听他的,推故说你不会宰,让他亲自动手宰我、剁我。他宰我剁我之后,会得到国王恺尔子东召他进宫的命令。在他进宫之前,他把我装在一口铜锅里,再把铜锅摆在炉上,然后吩咐你:‘生火煮蛇吧!等水沸之时,把汤中的浮沫舀出来,装在瓶中,等冷却后,喝掉它,这会消除你身上的痼疾呢。之后,你等着看,待汤中第二次漂起泡沫时,再把它舀出来,装在另一个瓶中,摆着等我来喝,以便医治我腰上的疾病。’他临走时会给你两个玻璃瓶,作为装浮沫之用。他走后,你赶快生火煮肉,等锅中的水沸腾起来,出现泡沫时,才把它舀出来,装在第一个玻璃瓶中,但你千万不可喝它,否则对你是有害无益的。之后,你再加火,等第二次漂起浮沫时,才把它舀出来,装在第二个玻璃瓶中,等冷却后,你一口喝掉它。这样一来,你的心胸豁然开朗,一下子就成为不学而自通的大学者。等宰相回来向你要第二瓶浮沫时,你拿第一瓶给他,然后冷眼看他喝汤之后的下场吧。最后,你把煮熟的蛇肉盛在一个铜盘中,送进宫去奉敬国王。先拿块肉给他吃下肚去,伺候他躺下,用手巾盖着脸,让他睡到正午,等肉消化了,再给他一杯酒喝。凭此单方,便可药到病除,他的健康就完全恢复。你可是要牢牢记住我的嘱咐,千万不可疏忽大意。”

哈西补·克里曼丁边行,边听蛇女王谈话,直至回到城中,来至相府门前,宰相佘姆呼尔这才吩咐哈西补·克里曼丁:“随我来吧!”他俩进入相府,其余的人马便各自归去。哈西补·克里曼丁小心谨慎地把顶在头上的蛇女王取下来,刚喘了一口气,宰相便吩咐他:“替我宰掉蛇女王!”

“我不知道怎么宰,我可是从来没宰过。如果你居心要宰她,你自己动手吧。”

宰相佘姆呼尔毫不迟疑,把蛇女王从盘中拿出来,一刀宰了她。哈西补·克里曼丁眼看宰相的残酷行为,忍不住痛哭失声。宰相哈哈大笑几声,骂道:“你这个没头脑的家伙!宰一条蛇,有什么值得伤心的?”他讥笑着把蛇女王剁为三截,装在一口铜锅中,放在炉上,刚坐下来,预备生火煮肉。这当儿,国王恺尔子东的钦差大臣突然赶到,通知他说:“国王要你马上进宫听令。”

“听明白了,遵命就是。”他应诺着站起来,拿两个玻璃瓶递给哈西补·克里曼丁,吩咐道:“你来生火煮蛇肉吧!待水煮沸,汤中漂起浮沫时,把它舀出来,装在这两个玻璃瓶中的一个里,等冷却后,你喝掉它,这会消除你身上的宿疾并保全你更健康呢。之后,你得添火继续再煮,直到第二次汤中漂起浮沫时,才把它舀出来,装在第二个玻璃瓶中,摆着等我来喝。因为我腰痛,喝这种药剂,我的痼疾或许可望痊愈。”他嘱咐毕,随钦差大臣进宫去了。

哈西补·克里曼丁果然生火煮蛇肉,仔细等到沸腾的汤中漂起浮沫,便舀出来,装在瓶中,摆起来不动它。接着添火又煮,待汤中第二次漂起浮沫,再舀出来,装在另一个瓶中,好生收藏起来。这时候蛇肉煮熟了,他端下锅,灭了火,静静地坐着等宰相来处置。

宰相佘姆呼尔慌慌张张赶回相府,一见哈西补·克里曼丁便问道:“你到底做了什么呀?”

“相爷吩咐的,全都做了。”

“第一个玻璃瓶中的浮沫,你是怎么处置的?”

“刚才全都叫我给喝了。”

“我看你的身体一点变化也没有。”

“啊哟!相爷哪,我全身上下,从头到脚,象火烧一样,热得支持不住了。”

“那么给我第二瓶浮沫喝吧!也许它能医治我腰上的痼疾呢。”狡猾的宰相佘姆呼尔掩饰着他的阴谋诡计,把第一瓶浮沫拿在手里,毫不迟疑地当第二瓶浮沫倒在嘴中,一口咽下肚去。可他刚喝了浮沫,瓶子就落到地上,他的身体逐渐膨胀起来,站立不住,一跟头栽倒,顿时气绝身死。他的下场,正是害人终害己的结局。古人说得好:“掘阱谋害别人,掘阱者却是跌在阱中的第一人。”

哈西补·克里曼丁眼看那种情景,大吃一惊,吓得不敢喝第二瓶浮沫,怕中毒。继而他想起蛇女王的嘱咐,暗自说:“如果第二瓶浮沫中果真有毒,宰相是不会叫留给他来喝的。”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:“现在我托庇上帝,决心喝它了。”

哈西补·克里曼丁不顾一切,大胆喝了第二个瓶中的浮沫,上帝便叫他心中涌出智慧的源泉,替他揭开鉴赏学术园地的慧眼,致使他顿时心情舒畅,感到无限的快慰。他把蛇肉盛在铜盘中,端着走出相府。在往王宫的途中,他抬头仰望天空,一眼看穿了七层天,视线接触到最高层的天表,穹苍中的一切:诸如天体之运行、行星和恒星之间的差别,海空的外形等错综复杂现象,无不罗列在他眼前。从种种现象方面,他受到启迪,转瞬变为精通几何、占星、天文、数学等学术的泰斗,从而对日蚀月蚀和宇宙变化的各种原理,都了若指掌。继而他俯视大地,则地面上的植物、埋在地下的矿藏,都映在他的眼帘,且能识别其特质和用途。他受到这方面的启迪,摇身一变而为精通医术、炼丹、点金等法术的大师,从而掌握了点铁成金、点石成银的技能。他洋洋得意地来到王宫中,在国王恺尔子东面前跪下去吻了地面,然后从从容容地向他报丧,说道:“宰相佘姆呼尔不幸一旦丧命,伏乞陛下节哀顺变,并祝愿陛下万寿无疆!”

听了宰相的噩耗,国王恺尔子东非常悲伤,忍不住痛哭流涕。在坐的王侯将相,也因宰相之死而声泪俱下地悲哀哭泣。国王追问宰相暴死的原因,说道:“宰相佘姆呼尔刚才还非常健康地在我身边,他回相府去,是为看一看蛇肉煮熟了好给我取来的,怎么他一会儿就死了?这到底是何缘故?他究竟碰到什么不测之祸?”

哈西补·克里曼丁把宰相吩咐他生火煮蛇肉和他回家喝了浮沫、身体浮肿、肚子鼓胀而气绝身死的始末,从头到尾,详细叙述一遍。国王听了,大失所望,忧心如焚,叹道:“宰相佘姆呼尔死了,我该怎么办呢?”

“陛下不必忧愁顾虑,”哈西补·克里曼丁说,“我可以替你医病,包管三天后,不叫你身上存在一丁点疾病。”

国王恺尔子东心情舒畅,欣然说道:“我一心一念只盼望医好身上的疾病,只要能根治,即使花几年工夫,我也满不在乎。”

哈西补·克里曼丁即时动手,把盛蛇肉的盘子摆在国王面前,先拿一截蛇肉喂他,然后叫他静静地躺下,替他盖好被,并拿一块手帕覆在他脸上,这才坐在床前,小心伺候。待国王恺尔子东一觉从正午睡到日落,他所吃的蛇肉已经消化了,哈西补·克里曼丁便唤醒他,给他一杯酒喝,然后安排他继续安安静静地睡觉。

次日清晨,国王恺尔子东醒来,哈西补·克里曼丁又给他一截蛇肉吃,让他再睡觉,然后又给他酒喝。就这么样,接连三天之内,国王恺尔子东吃完三截蛇肉,结果药到病除,他的皮肤逐渐瘪下来,遍体的结痂全都剥落,接着从头到脚,透出了一身大汗。这时候他的疾病已然痊愈,全身上下,丝毫疾病的踪迹都不存在了。哈西补·克里曼丁暗自欢喜,说道:“陛下必须上澡堂去洗澡。”于是伺候国王恺尔子东上澡堂去,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。

国王恺尔子东回到宫中,精神抖擞,神气十足,身体象一根银棒,光滑得闪闪发光,不仅病体痊愈,元气完全恢复,而且身体比患病前还健旺、结实。他欣然穿戴起最华丽的衣冠,坐在宝座上,让哈西补·克里曼丁坐在身旁,一起进餐。饭后,洗过手,又促膝对饮、谈心。

为了庆贺国王恺尔子东病体痊愈、恢复健康之喜,朝中的文臣武将,下令装饰城郭,敲锣打鼓,表示热烈庆祝,同时约伙成群地进宫朝贺,大伙欢欣鼓舞地齐聚一堂。朝拜、祝愿毕,国王恺尔子东当群臣的面宣布道:“爱卿们,这位便是替我根治疾病的哈西补·克里曼丁。我已经委他为宰相,继任宰相佘姆呼尔的职位。今后你们中谁爱戴他,就等于爱戴我;谁尊敬他,就等于尊敬我;谁服从他,就等于服从我。”

“听明白了,遵命就是。”群臣异口同声地应诺着站了起来,走到哈西补·克里曼丁面前,亲切地吻他的手,问候他,祝他荣任宰相职位之喜。

国王恺尔子东赏哈西补·克里曼丁一套绣金、镶珍珠宝石的名贵衣服。嵌在衣服上的每颗宝石,至少值五千金。还赏他三百名男仆、三百名月儿般美丽的女仆、三百名埃塞俄比亚姑娘、五百匹驮着财帛的骡子和无数的家畜,如绵羊、水牛、黄牛等,应有尽有。此外国王还号召文臣武将,绅耆和黎民给他送礼。

哈西补·克里曼丁在朝臣们的陪送下,骑马去到国王提供他居住的官邸中,正襟危坐,接受属僚们的祝贺。文臣武将们毕恭毕敬地趋前吻他的手,并纷纷献礼,奴颜婢膝地奉承他,谄媚他。他母亲和一般至亲密友听到他封爵拜相的消息,欢喜若狂,迫不及待地赶来祝福他因祸得福、升官发迹的好命运。同样,他那些发了财的砍柴伙伴,也因他得到高官享厚禄而前来贺喜。继而他骑马率领仆从,去抄前任宰相佘姆呼尔的家,没收他的财产,攫为己有。

哈西补·克里曼丁前半生受尽折磨,可是在上帝的巧安排下,终于从目不识丁、不学无术的境况,一跃而为精通医理、天文、几何、占星、炼丹、点金、招魂等学术的泰斗,兼之位高爵显,因而声望越传越远,闻名于天下。有一天,他跟母亲闲谈,说道:“娘,我父亲在世时,是一位绝代的大学者。他过目的书籍,想必是汗牛充栋的。告诉我吧:他老人家死后,究竟遗留下什么典籍、什物呀?”

他母亲听了儿子的询问,起身把他父亲临终前用来保存五页残卷的那个匣子拿出来,递给他,说道:“你父亲的书籍,总共只遗留下盛在这个匣中的五页。你拿去看吧!”

哈西补·克里曼丁打开匣子,取出里面的五页残卷,仔细读了一遍,感觉不够味,追问道:“娘,这五页书不过是一本书籍的某部分而已,其余的哪儿去了?”

“你父亲逝世前,曾携带全部书籍出去讲学,不幸中途遇险,全舟覆没,他的书籍全都沉入海底。幸亏上帝保佑,他免于死难,仅身边的五页书籍未曾散失。他旅行归来,当时我已身怀有孕。他对我说:‘也许将来你生下的会是一个儿子。这五页书,你好生收藏起来,待孩子长大问我的遗产时,拿出来交给他,对他说:‘除此之外,你父亲不曾给你遗下什么东西。’喏!这便是他的全部遗产。”

哈西补·克里曼丁从母亲口中,知道他父亲多尼亚尔晚年的境遇,伤感之余,只好把他留下的五页残书,作为传家宝,精益求精地仔细研读。兼之公余之暇,总是手不释卷,埋头孜孜不倦地钻研各种学术,成为当代绝无仅有的大学者,过着极其舒适、幸福的生活,直至白发千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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