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千零一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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艾博·伊斯哈格和鬼神的故事

相传从前哈里发何鲁纳·拉施德执政时期,他的宫廷艺人艾博·伊斯哈格·伊补拉欣·卯绥里亚回忆往事时说:有一次,我向哈里发请一天假,以便和家人欢聚。哈里发慨然允诺,让我礼拜六休假。我欣然回到家中,预备了吃的喝的和各种需要的东西,吩咐门卫关起大门,不许任何人进屋来,打算痛痛快快地过他一天。可是我刚和妻妾围桌吃喝的时候,突然有个态度严肃、形貌端正的老头出现在我面前。他头戴一个庞大的缠头,身穿一套考究的白袍,手拄一根银头拐杖。他身上冒出一股香味,致使整个屋宇顿时充满了馨香扑鼻的气味。这个不速之客的突然降临,使我怒火中烧,心想非把门卫一个个撵走,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。

老头子谦逊地向我问好。我回问他一声,让他就坐。他坐下来,和我谈论阿拉伯文人的轶事和诗歌。他的谈吐逐渐消除我心中的怒气,满以为这是仆人们存心使我感到愉快,才让这么活泼而有教养的陌生人闯进屋来。我问老头:“你吃点饮食吗?”

“我不需要吃饮食。”他断然拒绝。

“喝一杯吧?”我征求他的同意。

“酒倒是可以喝一点。”他同意喝酒。

我喝了一杯,然后同样斟一杯敬他。他喝了酒,说道:“艾博·伊斯哈格,你愿意弹唱一曲给我们听一听,让我们欣赏你那超群绝伦的技艺吗?”

他的话本来是惹我生气的,但是我压下心头怒火,从容拿起琵琶,为他弹唱了一曲。

“艾博·伊斯哈格,你弹唱得真好。”他满口夸赞我。

他的夸赞反而使我越发生气。我心想:“他不征求我的同意就随便闯了进来,还随便指名点姓地要我给他弹唱,显然他是不懂得怎样称呼我。”我正感到苦恼的时候,老头又对我说:“你愿意再唱一曲吗?我们会报答你呢。”我勉强抑制着烦恼情绪,拿起琵琶弹唱起来。由于他许下报答的诺言,我在弹唱方面不得不格外认真、慎重,竭力做到好处。他听了非常感动,叫好说:“我的主人啊!你弹唱得真好。”继而他毛遂自荐地对我说:“你允许我唱一曲吗?”

“你愿唱就唱吧!”我表面同意他唱,骨子里却抱着蔑视心情,认为他既然听我唱过,还要在我面前卖弄,真是班门弄斧,太不自量。

老头拿起琵琶,抱在怀里,信手一弹琴弦,我顿时被他的弹技给惊呆了。指安拉起誓,我好象听到那琵琶用无比幽雅、悦耳的琤琤瑽瑽之声,吐出一口极其纯正而流利的阿拉伯语言似的。接着他边弹边唱道:

我有一颗破碎不堪的心灵,

谁愿拿一颗健全的心把它买去?

没人愿意收买这颗破碎心灵,

因为这是得不偿失的交易。

我象中了酒毒的醉汉那样呻吟,

终日为心头上的人儿伤心、哭泣。

他的音色非常优美、动听,致使我觉得屋中的门窗户壁都齐声随他唱和起来。指安拉起誓,我甚至于觉得我的四肢和身上的衣服,也齐声随他唱和起来。我听得出神,感动得呆然不能言语、动作。他却趁兴继续边弹边唱道:

来自溪谷中的斑鸠哟!

你们不肯飞回巢去吗?

你们一声声哀啼,

使我感到忧心、饮泣。

我的生命几乎被带往丛林,

差一点要吐露心中的秘密。

它们不停地鸪鸪长啼,

象醉汉那样呻吟,

又似乎是狂人的一派胡言,

一再催人生离死别。

如此哀啼而不流泪的鸠群,

我可是从来不曾看见。

从乃智德吹来的和风啊!

你是什么时候刮起的?

你一旦吹到这里,

给我频添了无数新愁。

栖息在杨柳、月桂丛中的斑鸠,

黎明时发出凄凉的哀鸣,

象恋娘的婴儿那样悲泣,

赤裸裸地吐露胸中的情愁。

有人说:“跟情人接近容易生厌,

彼此隔离倒可避免嫌隙。”

据我亲身的经验阅历,

两者都不能根治疾病。

但比较之下,

接近比之隔离稍胜一筹。

关健在于对方要具备真诚感情,

否则虽朝夕共处也不过是貌合神离。

他兴致勃勃地弹唱毕,对我说:“伊补拉欣,你把刚才听过的歌曲试唱一遍吧;你摹仿着唱一唱,然后拿它去教你的歌女们吧。”

“请再唱一遍给我听吧!”我要求他。

“你是不需要重听的,你已经会唱了,不必再学了。”他说罢,霎时去的无影无踪。

我觉得奇怪,即时站了起来,抽出挂在墙上的宝剑,奔赴寝室,见房门关闭着。我问女仆:“你们听见什么没有?”

“我们听见非常优美、动听的弹唱哩。”女仆们齐声回答。

我惊惶失措地跑了出去,见大门同样关闭着。我向门卫打听老头子的去向。他们愕然回道:“谁个老头子呀?指安拉起誓,今天没有谁到我们家来嘛。”

我转身回到屋里,正感觉百思不解的时候,蓦然屋角里发出一股声音,喊着我的名字说:“艾博·伊斯哈格,这对你是无害的,我是艾博·闷览①呀。今天我幸而陪你畅饮了,你不要害怕。”

①“艾博·闷览”:“苦味之父”,是魔鬼的外号。

我赶忙骑马进宫,谒见哈里发何鲁纳·拉施德,把碰见的奇事说给他听。他对我说:“把你听过的歌曲唱给我听吧!”

我抱起琵琶,边弹边试着一唱,居然把听过的歌曲,原原本本唱出来了。哈里发听了,非常感动。他一时兴奋得出乎常态地狂饮起来,并且说:“但愿有那么一天,象他给你弹唱那样,也让我亲自欣赏一下他的歌喉。”他感叹着吩咐侍从给我拿来赏赐。我收下赏金,欣然告辞,满载而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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